第四十章(上)
盘踞在通榆线上据点里的敌人,不断对湖荡地区进行扫荡,逃往江南的土豪劣绅,妄图夺回被分掉的财产,组织起还乡团趁机进行反攻倒算。有人从上海传回消息,说在街头见过安四楼。一开始,大湾人并没有在意,安四楼明明白白被枪崩了,世界上同模同样的人不是没有,也许是认错了人。后来风声越来越大,传说越来越多,说得有鼻子有眼,人们也就信以为真。
一时间,人心惶惶。
高天河问老枪:“那天枪毙安四楼,有没有出差错?”
老枪想也没想地说:“你也在场,全都看在眼里,不会有错。”
高天河有些迷惑:“有人在上海见到安四楼,这是怎么回事?”
老枪说:“这是他阴魂不散,有人造谣惑众,扰乱人心。”
高天河相信老枪,也就没当回事。
半月后,高天河被叫到区里,鲁英告诉他通榆线的敌人,将带着还乡团进攻湖荡地带,要尽快组织群众转移,分得的胜利果实能带走的带走,不能带走的要埋藏起来,决不能落入还乡团的手中。
鲁英说:“要保证老百姓的安全,老老少少都要转移到湖荡里去,一个也不能留。”
高天河问:“安四楼是不是真的没有死,这次也回来了。”
鲁英说:“区里得到情报,安四楼确实没有死,现在已回到双河镇据点里,而且当上了还乡团团长。”
高天河很奇怪:“一条死鱼,咋的又活了。”
鲁英说老枪的那一枪并没有击中要害,只是在安四楼头顶上开了一道沟,看上去死了,实际没有被击毙。人们散去后,他爬到邻村一个地主家给他松了绑,并把他送进敌人的据点,到上海养好枪伤,网罗一伙逃亡分子组织起还乡团。
高天河后悔莫及:“当时太大意,如果仔细看一下,也就不会留下后患。”
鲁英说:“安四楼这次回来,不会放过大湾人,刻不容缓,要做好充分准备,越快越好。”
高天河一路小跑回到村里,立刻把人召集起来传达了区里的通知,为避免引起恐慌,他没说安四楼还活着,也没告诉老枪。
气氛骤然紧张起来,村里人把土改分得的财物,有的埋入地下,有的抛入沟河,能带走的全都捆扎起来,牛羊也都赶进了芦滩,做得万无一失。
这天早晨,天刚蒙蒙亮,前边村子里传来枪声,老枪登上塔顶升起白旗,同时用嘡嘡的锣声,通知大家赶快向芦荡里撤退。人们纷纷涌向白龙河边,各自登上自家的船。高天河查点了人数,还有好多人没有来,要回村里去催。
老枪说:“你带大伙先走,我去。”
高天河说:“你先走,我留下。”
老枪推了高天河一把:“都什么时候了,谁留下不都一样?快走。”
高天河带领几十条船,很快消失在芦苇荡里。
秧子没有走,要留下来等老枪。
老枪说:“不要等我,赶快转移。”
秧子不听:“你不走,我也不走。”
老枪转身向村里跑去,挨门逐户地把人叫到塔下,正要向芦荡里撤退,可是来不及了,水路已经被敌人的汽艇堵住。
这次,敌人不仅来得快,而且兵分两路,一路从陆地把大湾村包围起来,一路用汽艇从水上堵住退路。
没有来得及撤退的人,全都被堵在塔下。
安四楼头戴太阳帽,身穿黑色长袍,鼻梁上架着墨镜,手执拐杖从汽艇跳到岸上,一步三揺地走来。
老枪猛一怔,安四楼果真没有死!他很快明白过来,那天开枪时想到在船头结拜时的情景,手禁不住抖了一下,竟留下如此祸根。
被堵在塔下的人,见到安四楼都吃了一惊。
人群四周架着机枪,还有白晃晃的刺刀。
安四楼绕着塔走了一圈,然后得意洋洋地说:“诸位,把头抬起来看看,站在你们面前的是谁。”
没有人抬头,也没有人朝他看。
安四楼嘿嘿地笑道:“才年把时间就不认识了?我安四楼没有死,又活着回来了,没有想到吧?”
有孩子在哭,嘴巴立刻被大人捂住。
安四楼得意忘形地说:“我福大命大,大难不死,也得亏老枪手下留情,我们毕竟结拜过兄弟嘛。”
老枪从人群中走出来,啐了他一口:“你这个畜牲,也有脸和人称兄道弟?”
安四楼挥了挥拐杖:“老会长,才当了几天官就不认我这个兄弟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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